编者按:瘾群子马克为一点毒品钻入马桶,浮出美丽的海面……这是英国电影《猜火车》里的一个经典镜头,它告诉观众,吸毒者的美妙世界不过是建立在污秽中的海市蜃楼。但一些青少年不这么想。在日常生活的压力面前,他们宁可像早年美国“跨掉的一代”那样滥用违禁药品大麻、K粉、摇头丸、冰毒……
半月谈记者从云南省禁毒部门获悉,今年1?5月,新型毒品仍呈扩散趋势,全省缴获冰毒总量占所缴毒品的41.9%,较去年同期大幅上升,其中青少年的吸食比例仍占70%以上,新型毒品对青少年的危害日益加剧。
在云南开远市雨露戒毒康复社区,一个名叫王兵(化名)的19岁戒毒学员告诉记者,他一年前开始吸食K粉。“我从开远高中毕业后,跑到昆明找工作,可是学历太低,又没经验,到处碰壁。我当时想,生活怎么那么难啊?为什么人家开好车、住好房子,而我没有?为什么年轻人想做点事就是没有机会?”
一个偶然的机会,几个昆明朋友带王兵去娱乐场所“放松”。在一家慢摇吧,他第一次接触了K粉。“朋友说吃这东西可以活跃气氛,让你忘记一切烦恼。他们觉得吃点这个没什么关系,不会上瘾,现在很多人在慢摇吧玩都兴这个,不吃就落伍了。我看他们都吃,就跟着吃了。”此后,王兵在朋友带领下接二连三吸食K粉并渐渐上瘾,后来被家人送入雨露社区戒毒。
如今王兵虽然已彻底脱瘾,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有些呆傻。“K粉烧脑子。刚开始有风驰电掣的幻觉,但第二天头疼得要命!”王兵承认,除了追求时髦,他的朋友吸食新型毒品时都怀有一种获得抚慰、寻求平衡、张扬自我的心态。“毒品很危险,这谁都知道,但我们这一代压力挺大的,我们总得有什么东西是其他人办不到的吧?”
据昆明戴托普戒毒社区心理咨询师江心然(化名)介绍,近年来像王兵这样吸食新型毒品的青少年越来越多,“嗑药”日益成为慢摇吧、迪厅等娱乐场所的“新时尚”,“通常4个人以上,为寻求刺激集体吸食,互相影响;对比之下,过去吸食海洛因更像是个人行为,它有镇静作用,吸食完了倒头就睡,陷入幻觉”。
云南省警官学院教授、禁毒专家张义荣剖析,当前新型毒品泛滥背后的一个重要诱因就是“毒品亚文化”??冰毒、K粉、摇头丸、大麻等新型毒品市场已经形成消费圈子、交流方式,所追求的就是一种“集体有意识”。当今中国,一些独生子女从小娇生惯养、衣食无忧,缺乏社会责任感,更难应对教育、就业、择偶等方面的重压与挫折;海量的文化信息又使之缺乏判断,他们喜欢追求自我、标榜个性,这一切恰与新型毒品特有的强烈药性不谋而合,很容易由此堕入深渊。
“当吸毒成了一种潮流和时尚,当吸毒能够标榜自我、寻求刺激、宣泄不满,他们就会扎堆吸食它,继而寻求一种集体的认同。这在犯罪学中叫做同辈压力,其背后就是汹涌的毒品亚文化。”张义荣认为,“垮掉的一代”文学(如《在路上》《赤裸午餐》)、影视剧(如《猜火车》)、摇滚音乐(如甲壳虫、滚石)、明星吸毒等,都在为毒品亚文化的传播推波助澜,潜移默化的腐蚀往往被一些青少年错误地拔高到“经典”、“悲壮”、“英雄主义”的高度。
王兵承认,从前学校里也开展过各种各样的禁毒宣传,但走入社会之后发现很多观念不堪一击,“老师、家长很教条,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问题是,你工作以后,谁还能手把手教你哪些东西是比那些‘时髦、时尚、个性’更好,更值得追求的?我们常常觉得自己很无力,很渺小”。
要解答王兵的困惑仍需从文化的构建上入手,即帮助青少年建立正确的核心文化价值观并提供优秀的文化产品。这虽然是一个浩大工程,但必须引起全社会高度重视。张义荣认为,毒品亚文化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主流文化的薄弱:“比如,现在我们究竟有哪些针对青少年的文化政策?素质教育到底解决了什么?青少年热衷的文化样式我们究竟了解多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现在昆明市青少年宫都成了一个收费的游乐场所了,何谈文化?”
江心然指出,当前针对毒品亚文化的宣传教育还很单调,“比起《猜火车》里震憾的特写镜头、《在路上》吸食大麻后的真实体验、滚石高歌幻觉的‘天空中戴着钻石的露西’,我们现在的禁毒展板、招贴画、短片是否显得太滞后?一些模棱两可、缺少主流价值评判的暧昧推介和宣传,也削弱了主流文化的影响力。此外,宣传的时效也很不到位,对于那些吸毒的高危人群,如三陪小姐、娱乐场所工作人员等,你做宣传的时候他们在睡觉,他们工作的时候你又睡了,展板也撤了,哪有针对性?”
抵御毒品亚文化的侵袭已经迫在眉睫。“应该让文化、教育、禁毒、共青团等单位尽快拿出方案和思路来,否则新型毒品还会继续泛滥,严重危害青少年健康成长。”张义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