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起源于美洲,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以后传入欧洲,从欧洲传入中国,所以在中国土豆又叫洋芋。一个有文化的土老帽,夸他的人会说:“土豆再土也是洋芋。”贬他的人则倒过来说:“洋芋再洋也是土豆。”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土豆在西方叫马铃薯。我小时候凡事好打破沙锅问到底,曾问村中秀才:“土豆为什么叫马铃薯?”当时正值“文革”,学马、恩、列、斯、毛语录,马克思说,法国农民像麻袋里的马铃薯一样互不联系,没有组织。于是秀才给我解释:“因为马克思说它是马铃薯,所以叫马铃薯。”我深以为然。
长大后我上了农学院,才知道,土豆属于薯类,状如马铃,故名。我学的是农业英语,马铃薯的英文名字前面加个单词,意为“甜的”,就是红薯的英文名字,直译为“甜的马铃薯”。前不久看央视9套播出的国外纪录片,片中的猴子手捧着、嘴啃着硕大的红薯,翻译过来的解说词正是“甜的马铃薯”而不是“红薯”。
关于转基因,有多少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多少人像我们村的秀才那样不懂装懂,有多少人像央视9套的翻译那样望文生义。
言归正传,还说土豆。
现在世界上的农作物,按种植面积排序是:小麦、水稻、玉米、土豆……前两种作物是细粮,但凡能种都要种的;玉米产量高,既可人吃,又做饲料,畜牧业离不了,所以广为种植;土豆既可当粮,又可当蔬菜,产量更高,所以直追玉米。
土豆的病害比小麦、水稻、玉米都严重。最著名的一次病害已载入史册。那是在我国发生鸦片战争的时候,土豆晚疫病病害在欧洲蔓延,大面积减产、绝收,全欧洲爆发饥荒,尤以爱尔兰最惨。爱尔兰的土豆种植比重比其他国家高得多,所以饥荒最惨,100多万人饿死,200多万人逃荒到国外,人口为之减半。
土豆晚疫病至今仍是毁灭性病害。我国甘肃省土豆种植面积达1000万亩,占全国1/10。2010年,土豆晚疫病在甘肃爆发,今年更严重,已发生250万亩,预测将蔓延到500万亩,发病田将减产30%~50%。有效地防治方法不是打药,而是换茬,发病田3年之内不能再种土豆。看到这个消息,曾经“姜你军”、“蒜你狠”、“逗你玩”的炒家又该囤积土豆了。
亟须培育抗病品种。可是,全世界研究常规育种方法好多年了,至今也没有育成抗性很强的品种,现有的品种有抗性,但是抗性都不强。于是,科学家寄希望于转基因。目前,国内外多家研究机构不断报道已获得转基因抗病植株,但是离大面积推广还远着呢。从理论上讲,转基因应该能抗任何疾病,然而做起来并非易事。若没有好的社会舆论环境,科学家也会心灰意冷的。
土豆晚疫病是真菌病害,而土豆病毒病更厉害,比晚疫病更普遍。
所有作物都有病毒病,病毒病都难以防治;不过,绝大多数作物是以种子繁殖,而病毒不会进入种子,也就不会通过种子传给下一代;可是,土豆在生产上不是通过种子繁殖,而是通过薯块繁殖,薯块里是有病毒的,那么就会传给下一代,而且,病毒在薯块里一代代积累,病毒病就一代比一代严重,产量就一年比一年减少,要不了几年就会绝收。
防治的原理和方法是这样的:1.土豆也是可以开花结子的,那么就用种子繁殖一代种薯,再用种薯一代代繁殖下去,如果感染了病毒,再用种子繁殖。2.病毒在植物体内跟着植物的生长而侵入一个个细胞,植物生长点的顶端的细胞正在分裂生长,暂时还没有病毒侵入,对于土豆来说,薯块芽眼长出的嫩芽的顶端的0.1毫米没有病毒,把这0.1毫米的芽尖剪下,放进容器里用营养物质进行培养(这叫组织培养),最终培养出幼苗,然后移栽到田间,繁殖种薯。
本来把种薯切块埋在土里就万事大吉了,而感染病毒以后种土豆竟如此麻烦。不仅麻烦,技术要求也很高,一家一户农民根本操作不了,必须实行公司化操作,然后为广大农民提供种薯。我们在媒体报道中常见的“脱毒土豆”,就是这样繁殖推广的。
防治土豆病毒病的根本出路在于转基因,可是也不容易。土豆病毒病有6种病毒,国内外科学家通过转基因培育出的品种,有抗1种、2种病毒的,还没有同时兼抗6种病毒的。所以,种子繁育、组织培养的方法还得用。
土豆再土也是洋芋,看看洋人怎样看待转基因土豆的吧。
德国一家生物公司培育出只含支链淀粉的转基因土豆。这需要解释。每一种农作物所含淀粉,都有两种分子结构:一种是直链的,像“一”字形,黏性小;一种是支链的,像“人”字形,黏性大。纺织、造纸等行业需要黏性大的支链淀粉,那么就要把支链淀粉和直链淀粉分离,如今有了纯支链淀粉,不用分离了,成本将大大降低。多么好的事,所以欧盟2010年批准种植只含支链淀粉的转基因土豆,可是却遭到一些环保组织的反对和一些国家的抵制,他们不要利益,只要纯天然,凡是转基因,一概反对。对于土豆转基因抗晚疫病、病毒病,反对更激烈,认为这将破坏自然抗病能力。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然而这个“破坏自然抗病能力”的罪名却是蛮不讲理,分明是自然没有抗病能力!
在欧洲,反对转基因的极端理念阻碍着科学和生产力的发展。支持转基因的欧盟主席巴罗佐希望开展一场基于科学而非感情的讨论。